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湖南长沙天心区坡子街摊主：文旅改造为何强制收回二十年摊位使用权？
作者： 北京在明律师事务所
来源： www.fangwuchaiqian.cn
时间：2025-06-06
导读：五月初夏的坡子街，派出所门前游客排起长队，只为在《守护解放西》拍摄地打卡留念。高音喇叭反复播放着“严禁蹲下抱头拍照”的提示。百米之外，火宫殿牌楼下几位老摊主却面色凝重——他们收到搬迁通知，经营二十年的摊位将被“坡子街壹号项目”取代。
这里是长沙金融史的地标，曾聚集全城钱庄银行的“金脉所在”，如今站在了历史保护与原住民权益的法律天平上。
1、坡子街的双重身份，历史地标与民生空间
坡子街绝非普通商业街区。2024年湖南省文物局的批复中清晰定位：“坡子街历史上是长沙钱庄（银行）的集中之地，是长沙金融业、商业的代表性核心地段”。这片青石板路承载着城市记忆，火宫殿牌楼作为市级文保单位，昭示着其文化血脉。
历史基因孕育出市井烟火。摊主们在此经营数十年，形成稳定的生计网络。一份二十年摊位使用权协议，既是法律契约，更承载着家庭生计与文化传承。当文旅改造的推土机逼近，法律身份悬置的摊主成为最脆弱群体。
改造项目早有征兆。2016年天心区启动“火宫殿城”建设时，规划图上标注着“十字轴、三核心”格局，承诺保留火宫殿、伍厚德堂等历史建筑。但规划文本中，摊主的生存空间却消失在效果图的绚丽光影里。
历史步道规划意图用建筑模型恢复熊湘阁、万寿宫等历史原貌，但对活态传承的摊贩文化，却未留出延续空间。
2、改造项目的法律框架，文保要求与实施困境
2024年11月，湖南省文物局对坡子街壹号项目出具了关键批复。这份编号“湘文物保〔2024〕117号”的文件，在“原则同意”建设的背后设置了严格限制：
视线保护：要求补充24米建筑高度对火宫殿牌楼的视线影响分析；
施工监管：明确需制定施工全过程对文物的预警监测方案；
历史展示：强制规定在新建筑内增设坡子街历史文化展览。
法律框架下暗藏冲突点。文物局要求“补充表述与论证拆除原财贸医院的理由和充分必要性”，这一要求揭示了更新方案中论证不足的缺陷。当摊主们质疑“为何不能原地升级”，同样面临论证缺失的困境。
更大的法律隐患在于程序正义。批复强调“项目动工前须实施考古勘探，重大发现需另行审批”，但摊主摊位权的补偿程序却未见同等严谨的制度设计。文物保护法、城市更新条例与原住民权益保障之间，尚未形成协同机制。
3、权益冲突的爆发点，摊位权与更新令的碰撞
“二十年摊位使用权”的收回，折射出法律认定模糊地带。当摊主手持长期协议主张物权时，项目方常以“临时占用许可”或“公共利益需要”回应。这种权益落差源于法律对“历史文化街区经营权”性质界定的缺失。
类似冲突早有先兆。2023年底，长沙窑博物馆因合作终止引发搬迁纠纷：收藏家林某的8743件唐代藏品需撤离，但文旅公司拒担搬迁责任。法院判决创造性地划分义务：“林某负责藏品撤离，公司承担配合协助”。这一判例为坡子街提供了参照——改造不等于责任转嫁。
更深层矛盾在于更新理念。半月谈揭露的文旅乱象在各地上演：某些项目“假借文旅开发之名行圈地开发地产之实”，最终沦为烂尾的“政绩工程”。当坡子街财神会、老郎会等主题业态规划亮相，摊主们难免担忧：这是文化复兴，还是商业替代？
4、权利失衡的根源，程序缺失与参与不足
决策机制的单向性是冲突根源。对比省文物局要求“补充空间视廊分析”“论证建筑高度必要性”的技术严谨，摊主的生计影响评估却未纳入同等严格的审查程序。这种程序落差，暴露了城市更新中人本关怀的制度性缺位。
参与渠道的堵塞更激化矛盾。在长沙县㮾梨街道，法治广场通过猜谜墙、古文景观小品实现“沉浸式学法”；而坡子街摊主面对改造方案时，却缺少有效的意见吸纳机制。当陶公庙社区能用法治橱窗宣传民法典，历史文化街区的经营者反成法治参与的边缘人。
更值得警醒的是“网红经济”的异化。坡子街派出所因《守护解放西》走红后，游客模仿犯罪嫌疑人“蹲下抱头”拍照，这种对法治场所的娱乐化消解，暗示着过度商业化的文化侵蚀。当在地摊贩文化被清理，取而代之的可能是浮于表面的文旅表演。
5、走向平衡的法律路径，参与、补偿与共生
国内成功案例指明出路。长沙县印山村转型旅游时，村民周平投资300万元将酒厂升级为酒文旅综合体，带动村民共建；金洲村打造法治研学基地，2023年接待游客20万人次，村集体收入89万元。其核心经验是原住民成为更新主体而非对象。
法律保障需三维支撑：
程序正义：参照文物影响评估标准，建立摊民生计影响强制评估制度；
补偿创新：探索摊位权作价入股、优先租赁等长效保障机制；
参与赋权：设立历史文化街区共治委员会，确保摊主代表参与决策。
当坡子街派出所用喇叭引导文明打卡，展现执法机构对新兴现象的包容调适。城市更新更需要这种智慧：让火宫殿牌楼的光泽与摊档的烟火气相映成辉，才是真正的历史文化传承。
坡子街的摊主收起最后一件货品时，火宫殿的飞檐正沐浴在晨光中。省文物局批复中那句“在新建建筑内增设坡子街历史文化展览”的要求，此刻显得意味深长——若展览里只有青铜器与老照片，却不见那些鲜活的市井记忆，历史是否只剩半具躯壳？
城市更新从来不只是空间改造，更是各方权益的再平衡。当法治成为平衡术的支点，火宫殿的琉璃瓦下，终将容得下一方传承二十年的摊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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